• 艺人:侯德健   华语男艺人
  • 语种:国语
  • 唱片公司:瑞华唱片
  • 发行时间:1984-01-01
  • 类别:合集、杂锦

新鞋子、旧鞋子 侯德健作品集(83-84)专辑介绍

流行歌曲由侯德健始(之前也听过苏小明他们的“新星音乐会”觉得不是个味儿,大陆什么时候有的流行音乐还真是待考),因为他回归过,离着近,算是人家给咱开的蒙。“新孩子,旧孩子”那盘,就没听见男欢女爱男盗女娼风花雪月鸳鸯蝴蝶那一套,觉得新鲜,但还是爱听,后来才知道有“人文关怀”在里面,那会儿哪儿懂,只觉得好听。

传言是这样的,说拍《搭错车》的时候侯德健已筹备回大陆事宜,本不想掺和这码子事儿,导演虞乩平(与苏芮合唱《请跟我来》那位)找风头正劲的罗大佑写歌,罗说插曲没问题,只有这主题歌非侯德健不办!哥儿俩堪称比肩,这也算是“猩猩惜猩猩”吧。结果出来的就是《酒矸倘卖无》,直指人性最里边的那一面,也成就了苏芮以后十来年的火爆。

侯德健发轫于校园歌曲时代,叶佳修,谭健常等人算一拨儿。而侯德健是学中文的,他就有那个自觉,及早转变了“风花雪月之哗啦啦啦乎”的幼稚创作。

1979年中美建交,孤岛上的人们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弃妇的感觉。一贯爱先知先觉的大学生上街游行,抗议美国的“背信弃义”。问题是显而易见的,而侯德健在此时写出了《龙的传人》,这就已不是简单的“阶级仇,民族恨”意义上的思考了。设身处地,时间地点人物综合来看总觉得和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有几分神似。

回到大陆后的《龙的传人续篇》是这种对国家民族关怀的延续,好像谈及的人并不多,其实以一直从为只能抒发点大伙儿发情期的幽怨情绪的流行歌曲这种渠道所表达出来的忧国忧民恐怕也只能这样了,浅出深入,举重若轻,不容易。

《新鞋子旧鞋子》是侯德健在武汉的鞋店里看见家长给小孩买鞋,触景生情有感而发,道理很简单,切入点比较巧,平易近人,讲理而不说教,辨析而不居高,以他本人来讲算不得上乘,但这种春风化雨的“教育方式”就够内地某些“上层建筑”的从业人员好好学习的了。《趁你还年轻》、《熊猫咪咪》大概是为程琳度身制作的,情书吧。郑绪岚唱的《就让它象一支歌》是写给西湖的,文人气很浓,谱了曲的散文诗,唯美。

真正触及灵瑰的是专辑里收录的几首老歌(作者都注明了创作时间)。

再谈谈其人吧,侯德健祖籍四川,父亲是国军老兵,败到台湾。侯德健56年生人,肖猴,所以他有时自题“猴得见”。他从小生洁在兵营里,绰号“侯渣”,大概是当地小孩之间的一种习惯叫法,姓张的张渣姓赵的赵渣姓梅的梅渣姓任的任渣,侯先生,侯渣。他就生长在兵营里。也许正是这种平民出身成就了他歌词文风的平易朴实,温和而并不缺少透彻。

可以做这样一个比较,有“手术刀”和“社会良心”之称的罗大佑在批判的同时过于直白,就事论事,如《现象》;而侯德健则更关心本质,一个是“干么如此”,一个是“为何如此”;一个是质问,一个是征询,也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社会分工不同吧。

“无奈一水隔天涯,反认他乡是故乡”。他父亲一直跟他说咱们是四川人不是台湾人,这也是他执意要回大陆的原因之一。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老知识份子自己内心的交战,“谁又愿意,谁又不是?”《归去来兮》,据侯德健自己说是源于他父亲的战友一个老兵的故事,“当年我离开家乡她才二十五/挥一挥衣袖是多少寒暑……想要再看一眼要等上多少年”“一去便不堪回首转眼就白头”——少小离开的家不知如今已老大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小人物的慨叹在所谓“国家大义”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然而小人物的感情里也有深沉,怕是早已阴阳两隔的老娘和当初刚刚迎取过门的发妻只能在梦里相见了,老兵们“胸口永远的痛”!

同样题材的还有《喂,老张》,“想从前年轻神气的排长还不是今天你自己老张”、“想从前青梅竹马的姑娘却不是你明天要娶的新娘”,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就是白头翁,老兵们这一辈子用了多少年来苦候来盼望来空守!伟人们的一己之争断送了多少小人物们凡俗的小幸福。据说这首歌干脆写的就是侯德健自己的爹,只因为从技术上讲“江扬辙”的“张”字比较响亮才没直接叫《喂,老侯》的。

以上两首歌可以说是侯德健听来的故事,可见其灵性与悟性。也许他没有罗大佑那么直接那么尖锐,但给人的回味也许更多一些。谁说流行歌曲浅薄来着?

《Well I need to be alone》大概是我们能听到的唯一的英文歌,直译为“我需要孤独”。乍一听名字好像有点矫情有点无病呻吟,但意境是不一样的。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谁没有扛来扛去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别硬撑着。书面语表达大概是类似“精神家园”之类的洞天福地。再往深里究,这大概就是个哲学命题了——怎么办?我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儿?如此说来《卅岁以后》的出现就顺理成章了。

尽管其中真正侯德健三位一体的作品只有区区四首,但正如罗大佑评价的,如果侯德健不回大陆是写不出如此这般的作品的。

三十周岁的寿筵上,侯德健顺口溜儿似的说了一些“三十岁以后才明白”的事儿,云云。是为这张《中国青年报》评选的八八年全国最佳唱片的雏形。——是“寂寞难奈”地“看自己的老婆只好发呆”?还是“出了门再想那榕树下的她”的《出走》?既然《我爱》,为什么还要问“我瘦弱的身体是谁的错,亲爱的母亲你告诉我”?从曲风和电吉它的拟音器与嘹亮的唢呐交替的华彩( solo)乐段里可以听出作者是到西北等广大内地区域采过风的。那么,在汲取音乐营养的同时,“猴得见”还见到了什么,关键是那颗不安份的侯脑里想了些什么?

作品是会说话的,我再绕舌就该招烦了。也许从专辑别出心裁的封套能看出点什么——一个蜷跪着的筋肉毕现的男性人体在以拳擂地,而与其说在擂地毋宁说让我们更多地想到了屈子的《天问》!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这就有点意思了,作为一介草民这可就有点危险了。

他肯定有什么东西憋不住了!是什么呢?他要怎么释放,发泄这一腔子的“那什么”。参政议政吧,好歹也算是一种声音,为国家为民族。心是有了,然而您有那个力么?

也许“歌曲”这种形式是过分流于表面化了。也许侯德健觉得玩音乐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淫巧其技的下三流?那么更合适(他自己认为更合适的)表达方式是什么呢?天可怜见,无巧不巧地给了他一次更充分表现的机会,他抓住了。于是就有了侯德健后来自己承认失败的“六四”天安门广场七十二小时静坐的那一幕,于是他得到了“不好收场”的下场。命运呀你的名字是好玩!兜了不算太大的一个圈子,同为“学运”,七八年的台北侯德健写出了《龙的传人》,八九年在北京落得个闹剧收场。这大概就是干什么不吆喝什么的弊病。

后来他就又回了他来的那个地方。也算是命途多桀,这也是侯德健在“只此两家”的歌手里不如罗大佑走得更远的直接原因。尽管罗大佑的这种尝试也比他自己的愤世之作要内敛得多,但也还是收效不大,可见这一汪子浑水不那么好趟。

最近一次在报上看见侯德健的消息是他在台北某公寓里给自己扎针儿被街坊好市民点了,据说他是应友人之托在写一本有关灵异的书。大体同悲,苍天有眼,祝他能找到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方向与方式。

唐代有“诗鬼”号的李贺以爱压“险韵”着称,天妒其才,卒于二十七岁。对于爱听歌的我们来说“写歌的侯德健”也是早夭了的。(刚刚“卅岁以后”,而他还未才尽。)太少了,他留给我们的歌!尽管有传闻他驻大洋洲期间匿名写的歌打榜中榜率较之以前更高,而我们熟悉的悲天悯人的侯德健毕竟是不见了。

最后,值得一提的还有《歌词一九八三》,也许我们可以从中看见在侯德健心里沧海是如何变成桑田的。还有一个小细节也可证明侯德健在华语乐坛大师的地位——早年(回大陆初期)为他担任主音吉它手的刘以达回港之后组织了名噪一时的“达明一派”并被认为是港产的少数几位音乐家之一,这是不是个余音绕梁呢?